西安是座废都,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年,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,那年反日,一男子挥舞U型锁砸向日产车车主;西安音乐学院的药家鑫撞上一名女子,怕她报案就将她连捅八刀致死;就在去年,西安地铁上一名保安把一名女子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。这座废都的魔怔层出不穷,我也见怪不怪。尽管如此,近日的事情还是让我刷新了对这座城市的认知。
 
疫情已经整整两年了,全世界大部分地区都未能幸免,人们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也逐渐过渡到了从容镇定,随着疫苗的普及和特效药的问世,很多地区基本实现了群体免疫,疫情之火在渐渐熄灭。
 
然而在去年本已宣告防疫取得重大胜利的厉害了的我的国,疫情却似一个幽灵,在东方徘徊。想当初武汉刚发现疫情,有关部门就雷厉风行捂住了八个人的嘴,宣称可防可控、不会人传人,哪知道疫情不听话,却一个劲疯狂蔓延,无奈之下只有封城,而这时候已经有五百万人离开武汉走到全世界,接着疫情开始在各地爆发,最终成了人类社会共同的大灾难。
 
面对疫情,强国使出了铁腕,全员核酸、封城封国,以此实现清零。那年的武汉,不知道死了多少人,只知道各个殡仪馆领骨灰的人们排着长队,那年清明,鲜花和冥纸卖到断货,骨灰盒也非常得紧缺。不管怎样,疫情最终是渐渐消失了,于是钟南山戴上了大金链子。
 
接下来的疫情,似乎也变得听话,只要有一处爆发,大国体制就开始凸显其优越性,核酸、封城、清零,我们总是取得了一场又一场抗疫胜利。甚至,疫情似乎还有了政治觉悟,只根据需要出现在需要出现的地方。比如郑州大水,京广路隧道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,很多帖子发不出去,就连祭奠烧纸的视频也被屏蔽,地铁口的鲜花被围墙挡住,外国记者被爱国群众厉声呵斥,正在人们急切盼望真相的时候,疫情突降,郑州封城,数日之后,人们欢呼解封,却忘了大水的事情。
 
后来,疫情故伎重演,像打地鼠一样在各地此起彼伏,不过不要紧,大国的三板斧照样可以消灭它们。于是上海、大连、兰州等地陆续出现核酸、封城、清零的三部曲,这一次轮到了西安。
 
按理,打完疫苗产生抗体,就有了免疫效果,大国的疫苗已经接种27亿人次,西安的接种率已经达到了99.9%,为什么不能实现群体免疫呢?我小时候打过天花疫苗、流感疫苗,也打过狂犬病疫苗,不是打完之后就能免疫了吗?不,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并非如此,打完疫苗的人照样会感染,现如今大部分感染者都打过了疫苗,可是病毒该怎么传播还是怎么传播,疫苗并不会让人体产生抗体,专家出来对疫苗重新定义,起初说能免疫,后来说能防止重症,而事实证明疫苗连轻症以及无症状也防止不了。如此看来,大国的疫苗就是个笑话。
 
按照正常的规律,疫苗普及之后,就会形成群体免疫。以马来西亚为例,疫情严重时候每天感染人数上万人,随着疫苗的普及率提高,疫情逐渐降了下来,管控措施也逐渐放松,人们陆续开始正常生活。印度也是如此,起初每天那么多人感染,可随着疫苗的普及,印度的疫情也渐渐下去了。而我泱泱大国,虽然疫苗打了十几亿人,人们还是得一天天排起长龙做核酸测试,这不是给我们疫苗君啪啪打脸吗?你如此不信任我们国产疫苗,请问我们打进去的疫苗和盐水有什么区别?
 
既然国产的疫苗无效,那为什么不买外国的疫苗呢?原因是我们的牛逼吹出去了,怎么好意思承认无效呢?伟大光荣正确的我们,怎么会生产出无效的疫苗呢?再说了,即使现在承认无效,开始买国外疫苗,还得首先问问有没有人卖给咱们,有没有人愿意卖给我们。我们陆续和能生产疫苗的国家交恶,好朋友只剩下朝鲜、沙特、巴基斯坦、津巴布韦、厄瓜多尔了,而大国都忙着抵制冬奥呢,这个时候买他们疫苗,万一人家卡脖子不卖给我们,岂不是让我们很没面子?
 
所以,疫苗是指望不上了,我们就只有永远的三板斧,此次西安疫情爆发,熟悉的三板斧又闪亮登场,封城、封小区,全员做核酸,而且上面放出话,下面立了军令状,要在四号这天清零。
 
封城期间,开始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,有人拿出四渡赤水的精神,寒冬腊月跳进渭河游到对岸;有人拿出爬雪山过草地的精神,徒步几十公里回到秦岭家中。他们之所以千方百计离开西安,因为一旦被隔离,每天的隔离费三百多块,半个月就要五千多。但封城是严格的,漏网之鱼必须遭到铁拳,一个白衣男子因为溜出来买了几个馒头,就被打得满地找牙。
 
封城是不讲情面的,甚至人命关天的时候也不容私情。有一小区失火,消防员前来扑火,却被禁止入内,于是消防员只有翻过墙头去灭火。有的待产孕妇找不到接诊医院,有的做透析的病人无法出门,还有一个心脏病突发,被耽误了七八个小时,最终医治无效而死去。
 
封城是残酷的,一声令下,谁也不准出门,大家乖乖呆在家里,物资能跟得上也行啊,然而短短十几天,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人道危机,菜价高得惊人,以至于有人买了几根辣椒、胡萝卜、大白菜等物竟然花掉了一千多块。这还是安坐家中的人,如果你所在小区不幸出现病例,全小区都要被隔离,为了实现清零,昨夜就出现几百辆大巴车的壮观景象,把人们一批批拉到郊外的廉租房里去隔离,房子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,西安的冬天我知道,这样隔离下去,不知道他们能够撑多久。不过,隔离也是一项好生意,因为被隔离者需要自掏腰包,虽然住处条件简陋,价格却可以媲美星级酒店,难怪有关部门乐此不疲。
 
疫情是很多戏精登台表演的大好时机,昨天网上出现有人赶着马队托运物资的视频,让西安再现了大秦盛世的场面。问题是这些悠闲信步的马儿让拉货的汽车情何以堪啊?汽车被管控就用马队,不知道拉完货物的马儿会不会被捅鼻孔做核酸呢?
 
还有更荒唐的一幕,一群人一字排开,挨个传递货物到小区,却放着汽车或者三轮车小板车不用,这一场面遭到很多网友质疑,因为摆拍痕迹严重,以至于让人怀疑他们的智商。不过,想起来陕西自古有人力扛麦子的传统,我顿时相信他们的力气,即使换成十里山路,扛二百斤也不成问题。
 
话说回来,就算有力气蛮干,毕竟效率不高,何不采用更先进的科学手段呢?正如现在的防疫措施,因为几个人感染,就封掉一座千万人的城市,工厂停摆,商业停顿,造成了多么大的代价啊。有人戏称这是治理鸡瘟的模式,鸡瘟爆发的时候,往往将鸡群控制起来,治不好的话就地扑杀,这样的话,鸡瘟就不会传染给下一个养鸡场。然而,我们是人啊,人生而自由,出现疫情就管控起来啥也干不了,就算中国人习惯了被管控,但韭菜们停工停产,长期下去造成经济衰退看来也是必然。
 
为什么不采用更先进更科学的手段呢?世界各地逐渐学会了与病毒共存,由于疫苗的普及,病毒的杀伤力也大大降低,人们即使感染也很快治愈,工作生活逐渐也都恢复了正常,却唯独一墙之隔的大国,却还在采用最原始、最低下的防疫措施,原因很简单,我们是强国,怎么能学习夷狄的奇技淫巧呢?我们要防止西方的文化入侵,防止境外的宗教渗透,我们要严防死守,狠抓狠打,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。
 
所以,尽管疫情频发,但神州大地拆寺毁佛的步伐一刻也没有停止。去年,秦岭沣峪古道上的露天三面佛被毁坏,西安市数座清真寺的圆拱顶被枭首,数座教堂的十字架被连根拔掉,闻名全国的回民街,所有商铺牌匾上的阿拉伯语全部被涂了油漆。除此之外,云南发生以死抗暴的事件,当地群众身披裹尸布反对强拆清真寺;西宁东关大寺被拆而万马齐喑,一名老妇人只身祈祷;呼和浩特小寺被拆,弱女子哈馨站在吊车下抗议暴行,结果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遭遇李田田的下场。接下来,又紧急出台了互联网宗教管理办法,禁止在互联网上传播任何有关宗教的文字图片音视频信息。为了对付这些小老百姓,光维稳经费每年就要花掉八千亿,网格员和网评员有两千多万人,各种投入不计其数,为了咱,上面可真是操碎了心。
 
昨天同一个僧人聊起来,他说西安去年毁了佛像,所以今年遭了业报。我不同意他的观点,因为毁佛像的不是老百姓,为嘛上面作恶,百姓遭殃呢?就拿疫情这件事来说,这么大的灾难,要搁在古代,帝王是要下罪己诏的。中国历史上的帝王们累计下了七十九道罪己诏。雍正年间有一次大旱,京城一个冬天没下雨,雍正在祭天之前吓得不敢单独在天坛斋宫里斋戒,于是下令在紫禁城建了一座内斋宫斋戒自省。跟咱们新时代比起来,雍正老儿是何其愚蠢,一代帝王怎么能够自己认错呢?要知道我们永远是伟大、光荣、正确的,我们的决策永远是英明的,我们的胜利永远是伟大的。相信在不久的将来,废都西安就会宣布全面清零,我们又一次取得了抗疫的伟大胜利,人民群众又要齐声欢呼:厉害了,我的国。
 
 
无花果
二〇二二年元月四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