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和浩特为内蒙古(又称南蒙古)自治区的首府,现有蒙古人不足10%,汉人占90%之多。清代统治内外蒙古之后,汉人陆续移民到呼和浩特,移民之中也有为数不少的穆斯林人口。穆斯林史称回民(回教教民),一部分为缠回(突厥语穆斯林),另一部分为汉回(汉语穆斯林)。1941年开始,延安当局炮制《回回民族问题》一书,宣扬“回回民族说”,声称汉地汉语穆斯林不是汉人,而是独立于汉人之外的另一个民族,因为信仰回教自称回民,因此被当局定义为“回族”,并采取了多种民族化的措施,强化穆斯林的“少数民族”认同感。
 
2017年开始,中国对内地汉语穆斯林发起了所谓的“沙化、阿化、清真泛化” 三化指控,制定了“伊斯兰教中国化”的五年计划,计划在五年之内消除全部三化特征,内容包括拆除所有清真寺的圆拱顶、宣礼塔甚至拱券型门窗,除去餐厅、住户、食品上的一切阿拉伯语标志,取缔阿拉伯语学校等。此后,当局陆续对各地带有圆拱顶的清真寺开始强制整改,据初步统计,大约有上万座清真寺未能幸免。
 
强制整改清真寺的惯常的做法是首先要求寺管会签订同意书,再由阿訇出面宣布,对持有异议的帖子会被勒令删除或者屏蔽,相关人士会被喝茶劝诫,必要的时候会被带走,所以,各地的整改进行得雷厉风行,却又悄无声息。除少数地区有零星的抵制,大部分地区的强拆异常顺利。
 
呼和浩特穆斯林大多为汉地移民,自清末以来陆续迁移到蒙地。呼和浩特穆斯林多居住在回民区,回民区成立于1950年,区内有清真寺十一座,穆斯林人口约两万人。除清真大寺之外,其他清真寺大多为近年来新建,均有阿拉伯风格的洋葱头,另外当局还曾于本世纪初兴建了伊斯兰风情街。2019年以来,呼和浩特的各个清真寺遭到强制整改,西寺、北寺、东北寺以及伊斯兰风情街无一幸免。
 
因为疫情,呼和浩特各清真寺被关闭,10月28日,在清真寺关闭期间,有关部门将重型机械开入清真寺,开始强拆小寺圆拱顶。寺管会已经签署协议,呼和浩特两万穆斯林群众集体失声。这时候,一个弱女子站了出来,只身来到小寺静坐,以一己之力向野蛮的强拆行为说不。
 
她叫哈馨,居住在小寺一带,毕业于内蒙古师大,英语专业,有良好的教育背景。我第一次见她,是在十多年前,那时候我受邀在清真小寺举办了为期十天的大学生寒假培训,有数百人参加,哈馨就是其中之一,那时候她只有二十六岁,我印象中她性格开朗,侃侃而谈,对伊斯兰有着深深的感情。多年来,她一直作为清真寺的志愿者,帮助学生辅导工作,给人讲解伊斯兰教,默默地向人们展示着伊斯兰的美好。后来,她的父亲因病去世,她与继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生活在一起,她被那母子二人视为眼中钉,曾遭到他们的多次毒打,却没有人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。
 
轰隆隆的起重设备开进小寺,轰隆隆的机械声直击耳膜,哈馨透过自家的窗户,眼睁睁地看着小寺金色的圆顶,正遭到无情的摧毁,她再也看不下去了,于是她虔诚的做了祈祷,洗了一个大净,带上一本古兰经,勇敢地走进小寺,连续两天在施工现场静坐,用坚定而无畏的姿态来反抗这一野蛮行为。她原本打算一直静坐在吊车之下,在那里礼拜祈祷,坚持四到五天,哪知道她很快就遭到了阻挠。首先,清真寺多名穆斯林前来劝说,让她放弃抗争,但她表示要坚持到底,誓死抗争。静坐第二天,她被多名执法人员拖拽,衣服也被撕烂,强行抬上了警车带走,当她驳斥暴行的时候,他们竟然将她带到精神病院,借口给她进行检查,以此对她进行人格侮辱。她表示自己身体健康,一切正常,你们可以把我带到警局,我以做好一切心理准备。哪知道对方强迫她签下承诺书,保证不再去小寺静坐。如果不同意,就送往精神病院。就这样,她被软硬兼施,一直折腾到深夜,在做出保证之后才被放回家中。
 
还记得不久前发生在西宁东关大寺的事情吗?十万男儿集体失声,只有一名老妇人站在吊车之下礼拜祈祷。这次,同样的事情在上演,呼和浩特清真小寺,在上世纪末就发行录音带,用全新的方式宣传伊斯兰,曾经走在全国穆斯林的前列,然而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穆斯林说话,没有一个人敢于表达穆斯林的心声,大家都在缄口不言,只有哈馨是个例外。
 
是哈馨疯了吗?很多人一定会这样想,因为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明知一己之力无法阻止起重机和推土机,明知道自己的抗争最终是徒劳的,可是她仍然坚持站在吊车之下,这样做,只为表达一个声音:我们不同意!
 
汉地穆斯林早已中国化,汉地原有的清真寺基本都是汉式建筑,然而他们搞出了所谓的民族,搞出了所谓的民族风格,并承诺要尊重民族的风俗习惯,当各地建起了新式的阿拉伯式的圆顶清真寺,他们又产生了恐慌,凭着一纸之令开始强拆。多少人在强拆之前保持了沉默,包括不少阿訇都选择了媾和,他们宣称拆了圆顶不妨碍礼拜,对于这种人,我想说的是,拆了你家也不妨碍礼拜,这是否意味着我就可以像强盗一样跑到你家,砸坏你的欧式沙发,强制你使用八仙桌太师椅吗?中国人不懂得人权二字怎么写,也不懂得个人或集体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,他们永远只知道响应号召,惟命是从,然而哈馨是个例外。
 
哈馨原本打算每天坐在吊车面前,用肉身抵挡机器的施工。我劝她妥协吧,为了自己的安全,因为在强权面前,人的生命有如草芥一般,必要的时候,他们会像对待蝼蚁一样直接碾压的。哈馨哽咽地告诉我:碾压就碾压吧,我只有一条命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我就会阻止他们的进程。对面的穆斯林用品店就有克凡(裹尸布),等他们拆圆顶的那一天,我就买裹尸布披在身上,爬到圆顶上,用身体趴在圆顶上,他们不罢休我就与他们同归于尽!
 
哈馨是个弱女子,但她是一个可敬的人,值得所有人的敬佩。她是一个女人,但强过任何一个被阉割的男人。她比任何男人都坚强,比任何男人都勇敢,当她独自一人站在吊车之下的时候,她的行为是打在所有装聋作哑的穆斯林男人脸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,是所有沉默不语的穆斯林的耻辱。虽然她被拖走,被训诫,被精神病,但她的抗争不是无济于事,她向世界表明了她的决心,她的声音没有被淹没,她的善举会被记录,她必获得真主的慈爱。
 
 
无花果
二〇二一年十月三十一日